刘嬷嬷将张婵送走,回来时见太后在床上幽幽叹气。

    “你说,当初是不是哀家看走了眼,偏偏扶了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年顾昭仪同哀家争先帝的宠,如今她的堂妹又来同婵儿争宠,这算不算报应,皇帝……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刘嬷嬷替太后掖了掖被子,慢慢道:“太后别多想,陛下幼时丧母,无人疼爱,那时候任谁待他好一些都是一辈子的恩情。陛下如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惦记着喜欢的女子也是人之常情,接贤妃回来不也正说明陛下顾念旧情么?”

    “皇帝翅膀硬了,忘了是谁扶他坐上龙椅,从一个先皇正眼都没有瞧过的皇子一跃成为九五之尊,忘了是谁这么多年不辞劳苦,为他铲除异己、坐稳帝位。如今手里拿捏着权势,就不把哀家这个母亲放在眼里了。”

    刘嬷嬷道:“陛下受您这么多年养育,自比幼时贤妃的恩情重上千百倍,想来陛下也知道自己错了,没脸来见您。”

    “但愿如此吧。”

    太后看多了风雨,凡事喜欢往坏处想,如今病中忧思过度,心情更是压抑。

    “刘嬷嬷,你去太医院传李太医过来。”

    ……

    司礼监衙门。

    “太后当真这么说?”

    透雕靠背圈椅上闲闲坐着一人,一身牙白织金蟒袍,浅淡的颜色更透出面容中浓郁的旖旎来。

    梁寒端起青瓷茶盏,吹了吹飘着的几片浮沫,垂下眼眸,慢悠悠地抿了一口。

    底下的宫监怯怯拱手,将慈宁宫探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禀告上去。

    一侧唇角勾起,连带着暗黄烛光下映照的半张脸都泛着融融明媚之色,若不是这双眼眸幽深如墨,远远看着倒像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

    可底下人都知道,那就是一条华丽的毒蛇吐着信子,上一刻喝着茶,闲庭信步,下一刻便能将人搅碎肉,和着血吞个干净。

    听了半晌,梁寒微微皱了皱眉,一边拨动着茶盖儿,一面道:“贤妃那边派人盯紧了,贴身的、入口的,但凡能触碰的,都要仔细核查,若有半分懈怠,咱家让他拿命来抵。”

    那宫监擦了擦额头的汗,连忙颔首应下。

    手指无意地扣着桌沿,梁寒冷冷一笑,“太后病重,年三十的群臣大宴,就让她在慈宁宫好生养着吧。”

    这话一出,底下人即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想来是太医院用药的剂量不够,这才让太后今日说这么多的话。

    这头才歇神半晌,东厂那边传了消息过来,说沧州的广兴镖局搜出了大量私造的兵器,梁寒目光一凛,当即起身吩咐道:“宫外备马!”

    锦衣轻裘抬脚出了司礼监,容颜煊赫,一身飒沓。

    酉时,颐华殿派人过来,说督主大人带着锦衣卫出京,少说两日才能回,见喜顿时松了口气。

    见不着那位喜怒无常的祖宗,这好日子就像是偷来的。

    正这样想着,见喜忽然摸到了袖中的那颗浑圆的大珍珠,突如其来的罪恶感涌上心头,忙晃了晃脑袋,把方才腹诽祖宗的那些话拆开咬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