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琏沁睁大了双眼,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和姨娘精心筹谋了半个月的计划竟然在这般箭在弦上的时刻被顾想珑戳破。她张口想反问,可众目睽睽之下,她什么不敢说。老太太的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沁娘不觉得身子不舒服了?”
徐琏沁的声音都僵了,勉强回答道:“七娘都好了,我也没什么不舒服的。我也想跟祖母去礼佛上香。”
老太太觉得奇怪,但是他们小女郎的事情,她也不多插手,点了点头就把帘子又放了下去。徐沁娘僵着身子被顾想珑拉去徐琏贞的马车上,根本算是被推了上去,顾想珑还跟在她背后阴魂不散地警告:“沁娘决定得突然,还是派个小丫鬟去和姨娘说一声比较妥当。”
今日风和日清,徐琏沁却觉得太阳照得眼前发黑,她和姨娘筹谋了这么久的计划竟然就这样功亏一篑了。她死死得咬紧了后槽牙,一句话咬碎了吐出来:“碧桃,你回去和姨娘说一声吧。”说完,就狠狠地一掀帘子进了车厢。
里面端坐的正是她那个好运气的嫡姐,尚且不知道今日自己躲过了一劫,还温温柔柔地笑着说:“还是七娘周全。”
周全?
徐琏沁狠狠地看向跟着坐进来的顾想珑,恨不得用眼睛在她那漂亮脸蛋上剜一刀。
顾想珑却是欢欢喜喜地迎上徐沁娘的目光,如今她挟天子令诸侯,徐沁娘在手,匪徒就不会来劫道。没有匪徒劫道,自然也没有薛三郎英雄救其他美,他不会折了一只胳膊无缘科考,也不会坏了人家姑娘的清誉,他们还是顺顺当当有着隐形婚约的青梅竹马。
想不到如此顺利就力挽危局,顾想珑一路上都美滋滋的,还时而悄悄掀着帘子偷看——车队不远的片头,薛三郎正骑着一匹又老又瘦的马,却没有丝毫的怯懦扭捏之态,仍是清风朗月一般。
穷酸?莫欺少年穷啊,谁知道眼下这骑着瘦马的薛三郎将来会成为太子门客,扶持他登上大宝,成为颂朝有史以来最年轻宰辅。
没有人知道,除了她。
车马一路行,顾想珑一路瞧一路的好心情,即使半道上遇到了薛三郎原著中救的那个贵女,也没有丝毫的影响。
报慈寺每月只开放三次,尤其是十五这日最为热闹,万姓交易,饮食茶果、珍奇玩物,无所不有。王公贵女也爱在这日出行,或是礼佛,或是游乐。
在淇国公的车马行在山道上的时候,后面表拍马赶来一个红衣女子。来人是徐琏贞的手帕交、定国公的嫡女陈荔,她一袭红衣打马过来,明艳恣意的脸见了帘边的顾想珑先皱了一下,才礼貌打招呼:“七娘,贞娘可在里面?”转而就探头去找徐琏贞,结果见到里面还坐着徐琏沁,脸霎时就垮了,望向自己小姐妹的眼神里都写满了同情。
顾想珑读懂了眼神,把帘边的位置让给徐琏贞,让她同陈荔说话。自己则坐到了另一侧,和徐琏沁相看两厌。
今日这个山道上格外热闹,陈荔才来了没有多久,正跟在马车侧和徐琏贞说着话,顾想珑在里面又听见马车前自己那个便宜表哥高声问安:“草民徐琏奇,见过太子殿下、小郡王。”
顾想珑自然记得此处有太子出场,这可是太子与国公府姐妹的初次见面。只是不知道徐琏奇口中的那位小郡王是谁。她实在好奇,于是凑在了徐琏贞身后偷偷瞧一眼,最先看到的是老太太那辆马车上把帘子掀了起来,然后当前那匹高马上戴着金冠的男人开口了:“此处山道险阻,下车多有不便,国公夫人不必拘礼。我不过是恰巧遇到,过来与五郎说个话。”
原来这就是太子,不愧是男主角,长相赏心悦目十分俊朗。顾想珑的目光越过他,看到了他身后的那位小郡王,少年当风坐在雪白骏马之上,眉峰如裁眼如星辰,真是好俊好凌厉的相貌,好冷好拒人千里之外的一个人。
顾想珑忽然就想起来这位小郡王是谁了——他就是本文的头号反派,日后的杀神秦王沈肃,最后被太子假传圣旨诛杀在天子寝宫内。
可惜了,这个杀神长得怪好看的。
在顾想珑心中思绪纷杂的时候,山道上太子刚和淇国公夫人寒暄完。他与徐琏奇素来并无交际,加上众人皆知今日是太傅之子相看淇国公二房嫡女,此番前来想来只为了凑趣。只是太子说这话脸不红心不跳,在场也无人拆穿。
他一摇折扇,颇有些自得地回首去看自己的侄儿。仆从见他玩笑,都露出心领神会的笑来。只是后面跟着的小侄儿就冷煞着一张脸了,也不知道他既然看起来对这桩喜事如此不耐烦,前面为什么非要冷着脸说要跟着来。
这沈肃乃是前太子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隔着这样的关系,两人原先交情一直淡淡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发了一场高热醒来就转了性,今日倒主动往自己这边凑了。
不论如何,为了自己声望,他是很乐于和沈肃处好关系的,此刻也主动递话:“十七,你与徐家五郎年龄相仿,或许有话聊。”
徐琏奇在侧被忽然点名,披着大红猩猩斗篷的身子在无风的山道上抖了抖。沈肃可是京中有名的小阎王,三年前他还不满十五岁,当街将国舅爷那个欺男霸女的嫡孙打死,血流了一街,阎王名号传遍大颂全国上下。除了年岁相当,徐琏奇并不觉得自己和这位小阎王有甚话可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