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说一个假山林立,细水婉婉的府衙在江南,端得是十分常见的,可是配上只要看一眼就觉得肃肃之气迎面扑来的“剑林”二字古木牌匾,人人就都知道是谁了。
西湖剑林在江湖上的名声,丝毫不亚于已经隐隐脱离于宗国掌控之外的平凉城。和其他武林宗门不同的是,西湖剑林一直有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编外弟子,多数都是家底丰腴的富家子弟,花上重金买上一把好剑挎在腰间,要么随时举个装满美酒的葫芦,要么时不时吟两句青莲剑仙的诗句,若是此举能得到旁边温婉美人的一个侧目,那么花再多的钱也就值了。
再者来说,江湖人一直流传着这么个说法,“穷刀富剑,地里练拳。”拿上好剑骑上快马,喝上好酒佩上好玉,再来两个二八姑娘情愫暗许,岂不是人人都想要的快意江湖生活。
所以说起西湖剑林,不论是平凡百姓,还是江湖游侠,都是些许羡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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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檐翘角在还未完全苍绿的薄叶中若飞举之势,挂在漆红悬梁上的镂空风铃被清风一抚,就清脆作响,和脚下缠绕奇石假山的清凉小泉遥遥呼应。
在此景中,有一白袍男子轻抚古琴,悠悠然坐在山水围绕的凉亭中。
“听说二皇子已经到了江南。”白袍男子伸出修长右手,轻轻动了动琴弦,发出清脆两声。
站在对面的男子看起来年龄不大,背负长剑,由于藏于普普通通的剑匣之中,倒也看不出什么锋芒。男子恭恭敬敬点头,轻声回答,仿佛怕打扰了眼前人的弹琴雅兴。
“回师尊,按照消息来算,二皇子早已到了江南,有人说早在黄河渡口,就遭到了刺杀,随行的徐六月大师也失去踪迹,现在倒是和一个武力不俗的男子一齐南下。”男子顿了顿,似乎有些担心接下来的话该说不该说。“现在江湖上人人都以阻杀二皇子为荣,又恰巧到了江南地境,这几天便有些风言风语飘着。”
白袍男子眉眼一挑,没有停下手中拨弦的动作,倒是力度轻了些,古琴也低了些弦音。
“你且说说。”
“有人说若是二皇子逃得了江南,那么西湖剑林也就不配称之为江湖雅地了。”男子见师尊没有回应,便又接着说,“还有人说当年之所以西湖剑林能完好无损的从宗国铁蹄下依旧存在,是因为早就卖身于朝廷,所以江南十万里水乡,才是二皇子最安全的地方。”
琴音戛然而止,只余亭下泉水叮咚作响。
白袍男子一手按琴,一手轻抚额头,有些疲惫道,“剑林当年是怎么安然无恙的,这些个江湖莽夫一辈子都想不通的,倒是胡乱说起来,好像毫不费力就能抹杀剑林这么多年的美名似的。”
白袍男子缓缓站起身来,然后双手负后,望着远处的雕栏楼阁,才缓缓说道,“当年成自建亲自坐阵军中,手下第一大将军荣雄武短短半旬时间,横扫江南道数十个武林门派,杀伐果断,血染马铁。三日过后,成自建亲自到了我剑林门前。”
白袍男子指了指远处宅院门口的清澈水池,“那便是成自建下马洗手的地方。”
“也是我剑林表态永远不参与庙堂之事的地方。”
若是说除开天下人尊称的剑第一孙不平以外,谁还有资格称得上用剑宗师,那自然是西湖剑林的掌门肖墨石。前者黄山剑宗虽剑道无双,却也彻底消亡在铁蹄之下,而西湖剑林如今以剑道独秀于武林,肖墨石的名声,隐隐有超过之势。虽说江湖评武,实在是片面,可两人在剑道的实力,却是实实在在的不相伯仲。
肖墨石回过头来,缓缓对着萧九说道:“二皇子一事,不用去理会,若是死在江南,我必定前去长安负荆请罪。”
还未等萧九点头,又接着说道,“徐六月接连大战,一次不如一次,实在是孙不平的剑气太过凶狠,可就算如此,他也不至于死在这些个无名小卒的手上,你去找到他,请他到剑林一叙,就说肖墨石,要还那一杯酒。”
世人皆知杀人百万的成自建亲自下马进门,之后江湖无敌的铁骑退去剑林无伤。却不知道前一晚,徐六月只身一人来到剑林,带来了老皇的三句话,和一杯酒。
“负隅顽抗,则剑林不在。”
“若有二心,则剑道不存。”
徐六月带来的第三句话,是肖墨石接过酒之后才说的,“接过此酒,从此天下人人可佩剑,西湖剑林世世可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