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吴周两位宫嫔走后丽妃金氏的动作还是非常快的,先请旨去宫外静华寺问了孟氏皇后的意思。孟氏只说顺其自然就好,金氏自以为得了皇后首肯,便开始在宫中遍邀汴京城中的夫人与命妇往宫中小坐,名义上的叙话,实则便是给顾修这个有实无名的儿子,寻个贴心温和的姑娘。
丽妃金氏的条件也不算苛刻,家室不必什么名门望族,只要生辰八字,容貌性格都匹配得上便可。
丽妃金氏要与顾修选王妃的消息传遍了京城内外,城中有女儿的人家都有意将自家女儿往这位新贵王爷的跟前凑一凑,丽妃宫中的画像转眼便堆得如同小山一样。
满京城的人似乎都在为了顾修的亲事忙碌,唯有顾修自己对这事充耳不闻。
在顾修的眼睛里只有征召新兵,改制战甲,处理军务这三件事。便连君王定下强制休息的日子,他也要么是在府中与韩墨初一起绘制新甲的图纸,要么是与韩墨初一齐研究新的阵法,山地,陆地,乃至海战都要面面俱到。顾修这样做,最大的目的便是减少伤亡。
“殿下,丽妃娘娘又差奴才送了十张画像过来,吩咐您今日务必要挑一张出来,若是您不挑,奴才们便不能走了。”那天一大早,顾修还未出门便又被几个丽妃宫中的小太监堵在了战王府里。为首的小太监怀中抱着一大卷画轴,面色凄苦的看着顾修。
那天,顾修与韩墨初出门是要到京郊选址去的。顾修见那些遗孀家的孩子多数都没有读书启蒙,便想着出资在京郊与那些孩子修缮一间大一点的学堂供那些孩子读书。
谁知还未出门,便被那一群小太监堵住了。
顾修见状,面沉似水的从小太监手中随手抽出一张画轴:“回去交差吧。”
“殿下,您不打开看看么?”为首的小太监看着那张画轴面露难色:“您不看看便选...这...”
“嗯?”顾修双眸微睨,那双冷如刀锋的眼睛将那小太监活生生吓了个激灵,急忙拿着画轴道与顾修行礼:“奴才说,奴才这便回宫交差。”
走出战王府,二人翻身上马。
韩墨初并肩走在顾修身边,轻声笑道:“丽妃娘娘是在给殿下选妃,终身大事殿下您就这般儿戏么?”
“师父不是说过么,成亲需得两情相悦,而今丽妃娘娘如此不就是儿戏么?”顾修骑在马背上坦而言之的摇摇头。
“可殿下您终究是要成婚的,您的兄长们都是成亲立府,独您一个这样到底还是太扎眼了。”
韩墨初说这话时,语气里那一点淡淡的伤感,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
那日在韩明府邸上饮宴时,韩墨初随口编排的那个克妻守鳏的故事算是彻底绝了他在这汴京城中的桃花。他此举一半是因为他没有当真没有那份心思,一半便是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全心全意的陪伴顾修。
而今,顾修倒是要先一步议亲了。
这些年,他一直陪在顾修身边守着他长大。陪着他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小皇子,到今天在朝举足轻重的亲王。他们之间一起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比寻常人十年二十年的都还要多。
顾修对他一直像师徒,像知己,像亲人,唯独就是不像君臣。
若是顾修大婚后,顾修的身边最亲近的人便会是他的妻子。那个女子会陪在他身边,打理他的一切。从饮食起居到衣食住行,事无巨细的照顾他。
他韩墨初便要从顾修身边退出,只能在军政朝务上继续辅佐他。顾修再也不会抓着他的衣袖叫他师父,再也不会伏在他的背上,再也不会赖在他的膝头,再也不会缠着他陪他练剑骑马,直到多年之后顾修登临高位,他们便会彻底疏离成了君臣。
想到这样的将来,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若是将来真的到了那样的时候,他是继续守在顾修身边,还是和易鶨先生一样去百茗山避世。那些他和顾修如今共同期盼的雄途霸业,究竟还能不能一路实现,都成了未知。
“师父,再不走晌午之前到不了的。”顾修回过身,唤着落后了一段距离的韩墨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