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烟袅袅,轻纱幔帐,觥筹交错,好不快活。
晋阳宫中,婀娜曼妙的是何人的舞姿?是那脉脉含情的胡女身影。
永昌殿前,高山流水又是何人的弦响?是昭王万千宠爱的佳人怜优。
《硕人》舞尽,《燕燕》琴响,朝闻朝事,夕卧醉乡,昭王的生活,就是如此的平静、优雅。
匆匆鼓点,风声急急,阶下来者又是何人?是那忧国忧民的大夫陈巨。拨开青烟,掀开罗帐,一国的君王却枕在膝上嬉戏。
“如今都是什么时候了,大王居然还有心情听那靡靡之音!”
舞也停了,乐也息了,只余下大夫愤怒的声音在殿内回响。
昭王似乎终于听见了老臣的声音,转过头来对着陈巨憨憨发笑:“陈君未免也担忧过头了,寡人之国昌平安泰,偷盗之事寡人甚至都没听过,稍稍作乐也不为过吧。陈君远行归来,与其去疑心不存在的忧患,不如稍稍坐下,寡人为你接风洗尘。”
“偷盗之事,是乡正里正的职责,自然传达不到大王的耳中;忧患也是一直存在,只是君上看不到罢了,”陈巨长叹道,“若是君上抱着这个想法治国,那昭国祸乱恐怕也不远了。这样的话,倒不如请大王准许臣辞去官位,早日躲避将要到来的祸患。”
昭王闻言,正襟危坐,正色道:“诚如是,还望先生教我。”
“臣听闻几日之前,洛国使者来到大王面前,”陈巨说道,“敢问使者与大王所谈何事?”
“还不是之前那件事,洛王晋帝位,想要属国把世子送去当人质,”昭王叹道,“遥想昔日先帝在世之时,也从没有过这种事情啊。不过这次使者开了个条件,洛王意图伐业,只要昭国借道蒲坂,就能不必向洛国输送人质,甚至可以免除岁供。”
“勿谓言之不预,”陈巨长叹道,“大王此举,就是祸端之始啊!”
“大夫何必一直危言耸听?”一旁的丞相赵无疆笑道,“大王劳累,看看歌舞,本来就是理所应当,怎么就是靡靡之音了?再说蒲坂之事,洛国的建议,对于我们昭国来说不是极大的利好吗?免除岁供,百姓的赋税就能得以减少;不送人质,就能保住大王的世子;洛国伐业,又不是伐我,借道蒲坂,又有什么关系呢?大王此举乃是明智之举,又何来祸端之有?”
“君子相谈,小人勿言!”陈巨怒叱道,“正是有汝等硕鼠存在,才会让大王君听阻塞,做出此种不明不智之举!”
“你!”
“噫,夫子勿怒,夫子勿怒,”昭王微笑着向陈巨劝解道,“丞相之言,就是寡人本心,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请夫子逐一指正。”
“舞乐之事,暂且不提,”陈巨拱手上前,正色说道,“大王可曾听说过假道伐虢的故事?”
“如此故事,就连三岁小儿也都知晓啊,”昭王笑道,“洛国虽有晋国之强,昭国可不是虞国之弱啊,就算洛国真的灭了业国,他们想要伐我昭国,恐怕也要费去相当大的力气。更何况昭国还是洛国臣属,他们若是真的伐我,只怕也会因此而失信于天下,招致天下的攻讦,这对他们来说可是得不偿失的。更何况业国是一个小国,而洛国可是大国,为了一个小国而得罪大国,也完全不值当。”
“大王口上说着昭国不是虞国,而实际上却在做虞君做过的错事啊,”陈巨叹道,“古时虞国与虢国互为唇齿,宫之奇也对虞君再三说着唇亡齿寒的道理,放到现在,不也是一样的吗?虞君也认为不能因为一个小国而得罪大国,这与现在的君上不也是一样的吗?
“业王年轻无子,公子蒙则是业王的臂膀,洛帝以质子为由,摆明了就是想要找借口攻击业国。大王不要忘了,业国在名义之上,可也是洛国的附庸啊,他们与昭国又有什么不同呢?今日能找借口伐业,明日也就能找借口伐昭,欲加之罪,又何患于无辞?不送世子,不纳岁供,这可就是他们最好的口实啊!大王啊,你要知道啊,昭国还是一样的昭国,而洛国,可不是一样的洛国了。”
“若真是如此,昭国危矣!”昭王闻言,颜色大变,赶忙站起身来,向着陈巨恭敬地施以一礼,“还望先生救救寡人!”
“若是君上早日与臣商议,而不是去找那些小人问策,也就没有今日之危了!”说着,陈巨瞥了瞥一边的丞相赵无疆,无疆也自觉羞愧,抬起手来,以袖遮面。
“谁又能想到洛国居然有如此险恶的用心呢,无疆他们也是良肱之臣,此事错不在他们,错在寡人,”昭王不变谦卑之色,甚至较之前,还显得更加恭敬,“如今事已至此,还望先生传授寡人良策。”
“还能有啥良策呢,”陈巨无奈道,“在洛帝入昭之前,拒绝他们的请求,然后派送人质申表歉意,除了这条路,难道还有其他的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