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区。

    顾南朔拿着喇叭开始了他的吆喝:种花港城,种花港城,最大皮革厂倒闭了。老板黄鹤,吃喝嫖赌,欠下了三百五十万,带着他的小姨子跑了。我们没有办法,拿着皮鞋抵工资,原价两百多,一百多的,通通六十块,通通六十块。黄鹤你不是人……

    说得有模有样,还自带韵律。正是下班高峰期,没几分钟就吸引了一帮人。大家七嘴八舌询问着:“小伙子,你这是在干什么?”“你刚才说你老板带着小姨子跑了,咋回事啊?”

    这年头,电视还未普及,人们娱乐项目少,听到这么带劲的话题,怎会不八卦?

    “是呢!各位叔叔阿姨,大哥大姐。你们是不知道,我们老板不是人。他自己欠了一屁股债,甩手走了,带着小姨子逍遥快活,让我们这些员工怎么办?你说,我们背井离乡,冒着风险去港城给人打工,不就为了挣几个钱,让家里好过点吗?老板这一闹,我们已经几个月没工资了,这还怎么活?”

    接着,顾南朔充分发挥自己“能说会道”的本事,编出了一段曲折离奇的家庭伦理故事。让听众们感同身受,义愤填膺。

    仅仅半个小时,人群里处处充斥着对黄鹤的谩骂。什么狗男人,王八蛋等字眼层出不穷,甚至还有问候人祖宗的。

    气氛正浓,一人开口问:“你这真是港城的货?”

    顾南朔点头:“我跟我这两个兄弟都在那边打工,这些是我们厂里自己生产的。大哥大姐,不是我说。我老板虽然不做人,可咱们这货是好货。你们看看这皮鞋的质量。”

    “好像确实不错。”

    “何止不错。我们厂那是做出口的。皮鞋卖的都是外国人。你们瞧!”顾南朔将皮鞋一翻,露出鞋底细小的几个英文字母标签:splendid。

    “呦,还真是英文呢!”

    顾南朔一挑眉,“可不是嘛!我们鞋厂在港城那是数一数二的。要不是老板吃喝嫖赌,哪能到这个地步。这前三样也就罢了,最后一样,赌。那就是个深渊。咱们鹏城离港城近,你们应该也听说过那边能赌的东西多,什么□□,跑马等等。更别说旁边就是澳城。那可是一夜天堂,一夜地狱的地方。老板一头栽进这个坑里,厂子还能好?”

    “这黄鹤王八蛋真欠了三百五十万?”

    “当然。要不是欠的太多,他能这么大的厂子都不要了,直接跑路?”

    众人倒吸凉气,“天哪,那得是多少钱!”

    顾南朔哀叹:“本来多少钱都跟咱没关系,可问题是,老板为了这些债,把我们的工资都给卷走了。我们厂上上下下几百人,全都去喝西北风吗?这不,实在是没办法了。我们才想着拿厂里的货卖了换点钱。大哥大姐,你们要买一双吗?”

    不少人摇头,“六十块呢,这也太贵了。”

    “一分价钱一分货。咱们这鞋子绝对物超所值。我们厂子以前出口外国人,可都是卖一两百的。”顾南朔也不单靠嘴,直接拿出市面上普遍二十来块的鞋子,用剪刀剪开,放在一起做对比。

    “你们比一比,这皮革质量,这柔软度,再看这鞋底鞋面的缝线做工。是不是很不一样?不是我说,如果不是我们的鞋子质量好,能卖出口?人家外国人能买账?咱们平时的鞋子,便宜是便宜了。穿起来硬,硌脚,一两年就烂。

    “这皮鞋,柔软舒服不硌脚,还耐穿。不说十来年,至少七八年没问题。你要是保养得好,你穿了还能传给你儿子。六十块钱,穿个七八年,分到每一天,也就一两分。这么算,你们还觉得贵吗?

    “尤其这出口的鞋子,穿出去不显得更气派更有面儿?各位大哥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难道不想给自己衬个体面的物件?”

    有人心动了,却扔犹豫,下不了决心。这时,一个男人匆匆忙忙赶过来,拉住顾南朔的手,“不能卖!六十块不能卖!你说,我这一时没看着你,你怎么就把货拉出来,还六十块就想卖了。你不知道咱们这鞋子,光成本就不只这个数?这得多亏!”

    顾南朔甩开他的手,“都什么时候了,我家里都无米下锅了,谁还管它成本不成本!那是老板的事,老板都跑了,咱们总得为自己考虑。”

    男人气急败坏,“那也不能这么卖啊!厂子里那么多弟兄,存货就这么多,按这价格卖,卖出去的钱,也不够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