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珧不是不懂那种博施济众的人,毕竟千人千面,总有几个会将人性的光辉发散到极致。
可像秦徵涣这般,积德行善把自己也搭进去的也算人世罕见。
她原以为他自私乖张,色.欲熏心,没想到还是个光明伟正普渡众生的君子,要是往脖子上戴串佛珠双手合十都能喊一句“阿弥陀佛”了,毕竟出家人才奉行“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行事准则不是吗?
姬珧企图给秦徵涣找出一个这样做的理由,但想来想去都只有一些答案。
他有病。
非常有病。
正常人都想不出这么个法子。
救人可以理解,接济有需要的弱者也能接受,养着她们无可厚非,放在王府里只要他乐意就好……但为什么不解释清楚,非要把她们一个个纳做妾室呢?
这是哪个小机灵鬼给出的注意?
秦世被公主一句话问愣了,他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身为王爷的忠实心腹,他本不该对主子有任何的诋毁埋怨,但公主说得又确实很有道理,当初他爹也就是王府的管家,也劝过王爷不要这样,可秦徵涣大手一挥,二话不说就让人去办了,仿佛这只是小事一桩。
做主子的都不在意,做下人的怎么可能拦着。
况且他们也不知道王爷究竟是不是一点私心也没有……
姬珧没管秦世的沉默,幸灾乐祸地站起身,明眸透亮,声音轻快:“既然王爷是做好事,也没必要因为本宫一句话就把她们遣散,涉江王府家大业大,养几个闲散人员应该不成问题,你看她们哭得多伤心啊……”
姬珧一边说着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唇边藏着按耐不住的笑意,揶揄地看着他,就差没把“人傻钱多”写成纸条贴在他脑门上。
秦徵涣只能听出姬珧那些话不是好话,却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实际上,他自己现在也完全不明白这些女人为什么哭着求着不走,明明他都已经给了足够的银两。
殊不知人心不足蛇吞象,由俭入奢容易,由奢入俭难,秦徵涣收留她们,还给了她们名分,就相当于昭告天下他是她们的靠山,在涉江王府有一辈子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不说,还什么都不用做,混吃等死就行。
给了再多的银两,回到多年未回的家,这些银子能不能落在自己手里都两说,而且总有用完的一天,这时候想想是留在府中好还是离开好,傻子都能做出选择。
偏偏秦徵涣不明白这些。
在他眼里,这些女人都是可怜人,当初不想归去是因为有难处,有难处解决就好,谣言传得难听,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他根本没怎么在意,也没想这其中的麻烦。
现在是有人在意了,他才想到撇清干系把人送走,殊不知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些人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无赖手段,他根本无力应付。
姬珧看他焦头烂额的模样,心里忽然又想通了。说到底,其实还是因为他从没把这些女人放在眼里,不在意就是最高级的轻视,怕是他从老涉江王那里继承来的毛病。他虽没他父亲那样爱玩,却跟老涉江王一样都不把女人当回事。
她看完了乐子打算离开,秦徵涣被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莺莺燕燕烦得不行,眼看姬珧要离开,便想上前拦住。
可他还没迈腿,最前面那个声泪俱下的女子忽然转了个方向,膝行到姬珧面前挡住她的去路,姬珧脚步一顿,低头看着身前的人,女子伏在地上,几乎要将自己缩在泥尘里,她一抬头,通红的眼眶里是晶莹的泪珠,要掉不掉的模样任是任何一个人见了都会心疼。
她是这所有女人里容貌最好的一个,因为养在王府里,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皮肤保养得极好,白中透着海棠花蕊一样的粉红,哭过之后,多了几分随风摧残的病西子一般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