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已至,花香小榭内的最后一叶琼片自树梢处凋零陨落,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番葱郁之色,绿荫如盖,青华蔓延。
日色高举梢头,从茂密繁盛的碧绿间折射下来,变得柔顺温和。
临窗案牍前有少女在挥洒笔墨,行云流水,落笔有神。
箫池鱼近来无事,便重新拾起了从前的趣好,凝神静态之下别有一番体会。
南辞立在桌前,拂袖研磨,一片祥和之下,她心中感慨良多,只因箫池鱼的字迹与曾经的故主十分神似。
不,细看之下,简直如出一辙,若说有什么不同,只当是更多了些豁然开朗之势。
有人从院外疾步来时,箫池鱼刚好落完最后一滴墨。
绣花布鞋本落地无声,但裙摆间的一举一动却十分醒耳,不用抬头,箫池鱼便知来人是谁。
她抬首看了一眼桌前安静少语的南辞,从前南辞也是这般跳脱性子,一别经年,如今到沉稳了。
神思间,西洲已掀了纱帐奔入屋内,急忙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连臂弯处的竹篮都来不及放下。
箫池鱼见状打趣道:“想来外头日晒已十分厉害了,竟叫你渴成这般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南辞听了这话,无声一笑,转头瞧见西洲囫囵的模样也不觉好笑起来。
她跟着伺候郡主不过半月有余,却对当下的环境相当满意,宫中规矩繁多,且她的身份特殊,太子殿下早晚会有太子妃,无论是谁,都未见得能容下她。
如今出了宫门也好,况她心里对宸阳郡主这个新主子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久违重逢一般,无论如何,她尽心服侍便可。
箫池鱼话音刚落不久,西洲手里的杯盏已然见底,用手背擦了擦沾水的唇角,快步走至她身前,一张口便是一肚子的话来。
只听她沉声道:“方才我去给小姐买酸梅汁子,路过茶肆时,竟听见里面有人提到了小姐你的名号,奴婢放耳一听,他们竟言小姐你与宣平侯府的江世子有了首尾,日前去灵济寺拜佛是假,幽会是真,奴婢吓了一大跳,心道外头人如何识得您的,且编出这种莫须有的事儿来,这一急,就辩了几句,说他们如何知晓,那人却道是有人亲见了才这样讲的,好些人都在说,有鼻子有眼的。”
箫池鱼下笔的指尖颤了颤,有墨滴从笔尖处滑落,正巧污了那一手好字。
先前的气息还未平顺下来,一股脑说了这么多话,西洲大喘着气。
南辞听后一惊,但她到底在宫里待了几年,即便十分惊骇,也不见如何失态,只问道:“竟有此事?可还说了些什么?”
西洲答道:“我顾着回来告知小姐,便紧赶着往回跑了,一路上还有些小贩摊子什么的,我过耳一听,也是在议论此事,说的头头是道的。”
屋内静谧可闻,一时间竟无一人再说话,距离那日去灵济寺已足足三日光景了,想必这流言早便传了出来,且那人肯定对箫池鱼的行踪了如指掌。
西洲和南辞对视一眼,那日箫池鱼腹痛去寻茅房她二人自是知晓,在寺庙后山小院找到后,回时确是碰到了江世子,可也不过是点头之面,话都未说上一句。
便是西洲从前的记忆里,她家小姐与那江世子只管担着未婚夫妻的名头,都无从亲昵之举,外头既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如此看来,必是有心之人蓄意为之。
南辞略一思索,惊疑道:“莫非,是晋阳县主?”
她这样想法也并无不可,春日宴那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箫池鱼和许灵卿算是结下了梁子,心怀记恨自是无法避免,难保不会挟私报复,无中生有,继而想出这等毁人名声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