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晚,红云染得窗棂一片腥色。御书房内,香灰烧过炉肚滚烫。
隔桌,裴铭一字一字地说:“你忌惮错了人,我才是最想杀你那个。”
无端凉意蔓延至四肢百骸,裴晏如整张嘴巴被冻住一般,连带眨眼都变得缓慢起来,视线也模糊一片。
心脏经历一瞬骤停,才开始缓缓跳动。
天下没有白听来的秘密,或是换自己封口不提,或是用更值当的去交换。
要命的是,裴晏当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被用作威胁之人,姓甚名谁。
他脑中已开始规划现在要是将裴铭敲晕,可能性有多大了。
裴铭顺着他的视线滑去桌上砚台,忽地笑了,“你跟他最大的不同,是你动手之前,会犹豫。”
本来直上而去的浓白香云,经他如此轻语,歪歪扭扭地散在半空。
气氛稍缓,如春日回暖阳光雨露遍布,却仍带着难言的料峭,充斥了整个御书房。
三王爷不会动新帝,裴晏几乎是立马想到这个。
他没有接话,而是低下头朝自己胸口看,再三确认穿越过来时没带什么暴露内心想法的东西。
裴铭抽出身退出几步远,拉开段令人舒适的距离。
“登基大典次日见面,我就知道你不是他了。钟鸣鼎食之家,尚且争斗惨烈,遑论宫禁高阁?哪来的兄弟情深,皇子们只有咬死对方才能活,而你,是最像父皇的那一个,你们都心狠。”
“所以皇位非你莫属。”他低头笑笑,补充道,“之前的你。”
他如此娓娓道来,听着轻松如许,可裴晏怎么都觉得像是在讨债。
前日才想过替老裴家清债,好歹让纪家留个后,今日这三哥冲上门告诉他,人心悦之人还被自己捏在手里。
哦对,还有刺杀纪眠山一事。
要了老命了,裴晏呼出口不大顺畅的浊气,就着冰凉扶手缓缓坐下来。
“全都是人精。”他颇不服气地感慨,蓦地抬头问,“你既然心里门清,做什么演那么许多戏,你不得先利诱,再威逼,至少从‘我’手里把人救走?”
他都没有,还颇有耐性地在酒局上大放威风,接着先带特尔木来先铺垫一点,最后才下猛料。
裴铭却听乐了,递个标准八颗牙微笑过来,又轻微蹙了眉,一波三折的感情过后,才说:“我不敢。”
是不敢莽撞害了那人性命,还是不敢轻言断送自己性命,裴晏没再细问。
他本来就不喜欢别人生死加在自己头上,而且温水煮青蛙最是难受,他选择换个话题。
裴晏半试探半较真地问:“为何不干脆杀了我,当了皇帝,要什么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