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冷清如平川,到了大年夜,还是会有些“有了不比没有好多少,但没有就太可怜了”的□□。
周珏为了蹭一蹭七十二翠峰屏障以外老百姓们的烟火,坚持着要在平川顶上视野最好的三清崖上摆饭桌。
三清崖是历代掌门修炼的场所,自然不容亵渎,周珏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然而还是每年都要无理取闹地提一下这个要求,好像不这么闹腾一下,讨来几两新挖出来的桃花酒喝,这个年就过得索然无味似的。
按照历史经验来看,即使岑钟不在山上过除夕,岑奚也会贯彻他师父的精神,义正辞严地打马虎眼,不让他玷污三清崖的清静。
然而今年不知是怎么回事,也许是有了祁戈这个同龄人,多少让岑奚放松了下来,不再那么唯师父命是从,竟然破天荒地好说话,不光是帮着把饭桌摆在了三清崖上,还多提了几坛桃花酒出来。
周珏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如此“欺师灭祖”的建议也会得到实践,桌子被摆在了三清崖边,紧邻着峭壁,视野极佳,下面就是万丈深渊、滚滚云海松涛。他向下望了一眼,不禁有点肝儿颤,说不清是想到了岑钟得知这件事的后果,还是单纯的恐高。
相比之下,两个小辈却显得格外镇定自若,祁戈好歹也在祁连一手打造的伪“风月之都”——望云关混迹了许久,十分会来事,把两只酒杯摆在一起,熟练地斟上酒,周珏单单凭借肉眼,竟然看不出这两杯酒的酒线有丝毫的差别。
祁戈把一杯酒递给他,颇豪迈道:“先生随意,学生干了。”
周珏见她一仰脖,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赞道:“不错不错,我也干了。”
祁戈:“新年如意,岁岁吉祥。”
说罢,又是一杯酒,周珏呵呵笑了两声,也碰杯跟了上去。
祁戈:“大吉大利,事事顺心。”
祁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
祁戈:“恭喜发财,早生贵子。”
眼看又是满满一杯,所谓穿鞋的都怕光脚的,周珏在她一饮而尽之前,忙不迭地抓住她的手臂:“哎呀,饺子还没上呢,快少喝点,留着肚子吃饺子。”
开什么玩笑,他都喝得有点头晕眼花了,棋逢对手,下不过就耍赖,这才是周珏一贯的信条,喝不过一个女娃娃,像什么样子。
周珏开始不要脸地使用作为师长的特权,伸长手臂要把酒坛子拿过来,认真严肃苦口婆心道:“祁戈岑奚,为师今天教给你们一个道理,子曰过犹不及,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得有个度,有个标尺,嗝,在心里,不能为之过甚……”
然而他的手还没触到酒坛子,就被一直静坐不语的岑奚抢了去,岑奚倒酒的姿势有些生疏,但不疾不徐有条不紊,颇有些仙人风姿,他垂着眼睫仔细看着杯子里的琼浆,一把嗓子清清凉凉地开口道:“还有句古话,‘过犹不及,有余犹不足也’,今天是年尾最后一天了,先生也该彻底放松一下。”
说完这句话,他转向拄着头一言不发也不反驳的祁戈,说道:“我给你们倒酒,新岁如意。”
“新岁如意!”
平川七十二翠峰屏障之外,烟花一朵接一朵地呲溜”窜上天,再干脆清爽地炸开,把黑丝绒似的夜幕映照得像白昼,家家户户都出来看烟花和灯会,大街上衣香鬓影,车水马龙。
翠香楼是这座城里最大也是最贵的酒肆,时值除夕,更是生意爆满。
酒肆的老板为了热闹,雇来许多唱小曲、跳胡舞的歌姬舞姬们,一茬一茬地表演节目,表演完了她们就一桌一桌地过来说吉祥话,顺便讨些彩头。
二楼靠窗的一处座位上,前来贺春的一个歌姬收下岑奚给的几粒碎银子,作了个万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