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过于震撼,她嘴唇无意识地开合,嘴边有一百个不愿意,不敢说出口。眼眉低垂想了少顷,道:“我现在无名无分,侍候君上,只怕不合礼法。”她不甘心道。
“既如此,寡人现在就封你为少使,以解你后顾之忧。”阎显合上手中的书,端坐起来,身体转向她,说道。
阎显这话倒像是她在问他讨封位一般,她的拒绝被他轻而易举转换成了她的欲拒还迎,怎么听都觉得暧昧,她懊恼又被他占了上风,她要他的封位做什么?她王后都不要了,还能稀罕他的少使之位?说来,这少使只怕是想提醒她,她不过是他手中的玩宠,别人觊觎的封位,他可以说废就废说给就给,只凭他一时心情。
“臣妾如今容颜不再,已不能侍奉君上,后宫之中年轻貌美者甚多,君上还是移驾后宫吧。”正面与他说不通,只好改为劝告,这样也算顾全他的脸面,不至于拒绝得太过僵硬。
阎显冷哼一声,道:“你倒是大方。”径自起身唤了随行的内官进殿。
见他要走,妘斋忙把架上挂着的披风为他披上。阎显被她这殷勤弄得烦躁不已,也不管她动作被打断而僵在空中的手,他向前一步转身与她面对面站着,“怎么?想赶寡人走?”
妘斋忙道:“臣妾不敢。”
“你不敢?”他抓住她的手腕向自己一拉,妘斋一个踉跄,差点撞到他,她努力稳定重心站定,就听他在她耳边定定地说:“你没有权利拒绝!”
今日述虑是随阎显一起来的栖栾宫,他虽然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是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他都十分熟悉,这里俨然是另一个晏门府,虽模仿得当,但跟那里比起来,栖栾宫不免华贵得太过张扬。晏门经历过数次战火,六年前在禾庆氏的铁蹄之下毁于一旦,他记忆中的晏门府是重建在废墟之上的,它雄伟但不穷奢,它沉闷不骄躁,它坚韧不凌弱,阳光照不满它的角落,岁月掩不住它的斑驳。
他跟宫权巡视一圈已耗费多时,君上今晚会夜宿在此,所以夜幕并没有让他急着赶回。湖面上吹过一阵寒风,打断他的思绪,他记得晏门府并没有湖,问道:“这是什么湖?”
宫权在前走着,回答的声音小了半分,他快走两步与他齐肩才听清楚,“这是醉心湖。”
醉心湖?这是仿君上封地云中郡宣成府中的湖建造的,四周都是晏门景致,单单造一个醉心在这里显得过于突兀,又问:“这里不是按晏门府建造的吗?怎么又把醉心弄在这里?”
“这是个天然水湖,就索性扩大修成醉心的样子。”
“这湖看着倒有醉心两倍,扩大修筑倒远比将湖水抽干费时费力。”他预感这里好像是有意就要建成醉心的,并不是像宫权说的那样。
宫权瞥他一眼,不耐烦道:“那你还装什么糊涂,君上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他说怎样就怎样。”
“我……”脾气正要上来,倒被他止住了。自己说不清楚还赖他糊涂,不可理喻!这气先搁在一边,述虑真被阎显的用心折服。他们第一次相见就是在那湖边吧,无影还说她偷了厨下为君上准备的糕点,被他们抓个正着,思及此他不禁想笑。
那时她一身乞丐装扮,量谁都猜不到她是堂堂相府大小姐,不过,君上应该一眼就认出了她。所以她才能在无影的构陷中毫发无伤,他以前从来不知道君上的心思竟然如此深沉,他们的相处好像从来都没有偏离过阎显的预期,一切都在按他的意愿发展。
尽管齐石槐多么不愿意,最终君上还是赢得了齐妘斋的芳心。可怜的齐小姐,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君上在云中就已经识破她的身份。述虑叹口气,他们的感情故事还真是百转千折啊。
不过,他们君上的心思极其难猜,行事常常出人意料,应接不暇,一时好奇,又问:“君上准备一直把她关在这儿?”
宫权冷冷道:“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想的别想!”
语气中有命令的意味,述虑这下可忍不了了,要排资论辈,他哪处都不如自己,胆敢处处针对自己,放肆如此!当下决定给他点儿教训,也语气不佳道:“你不该做的都做了,我问问想想又如何?”
“你什么意思?”宫权驻足,皱眉问。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述虑一副抓住他把柄的样子,嘲讽一笑,自顾自往前走了。
宫权怔在原地,述虑是真的知道他瞒报君上事了,还是在故弄玄虚,他不得而解,不过,不管述虑知道与否,有一点可以确定,他肯定还没禀报君上。这是个危险的人,看来以后须得仔细防着他。
下人忙活一通,伺候了阎显和齐妘斋进内室便匆匆退下。阎显手肘枕在松软的枕头上半躺着,眯着眼看着缩坐在床脚的齐妘斋,又生气又好笑,道:“坐这么远,如何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