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后,阎显偶尔过来,跟她谈诗论画,回忆晏门往事,这个样子倒是像极了她的尔渊,不过物是人非,终究回不去了。他来,她便应付,他不来,她也自得其所。只是一直未见妘卿来探望,让她有些焦急,所有的事都需要重新弄清楚。
这最要紧的,便是兄长的下落。要探听也并不难,她怕的是阎显对他们先下毒手,不过只要她耐着性子在这里乖乖待着,他应该不会这么着急动手。
冥思苦想半日,觉得不能再等了,多等一分,兄长就多一分危险,于是也顾不得宫权的厌恶,还是决定对他下手,他是阎显的心腹,肯定知道阎显的计划。
这里的一切阎显都交给宫权打理,他也恪尽职守,每日都会亲自到各处巡视几遍,风雨无阻。一天不碰上两回也会碰上一回,见了他也彬彬有礼地打招呼,他一味不理。阎显在时,他还装装样子,如若不在,便视她为无物。不过,她觉得他已给足自己脸面了,他的立场就是保护阎显,所以她并不会怪他。
阎显让他来看着自己,无异于让猫盯着耗子,不用多做交代,也一定会盯得死死的。阎显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举手投足间都是狠招,随处可查的处心积虑,不过,宫权也不是不可对付的。
冷漠如宫权,也不过跟她一样,都是有弱点的人,而他的弱点就是萧糜华。化敌为友最好的方法就是急他所急想他所想,无利则无交,利人则可利己。
鹤龄宫,书房。
“她这些天心情如何?”阎显低头,皱眉翻看着按上奏折。它们堆积如山,甚至遮挡住了宫权高大的身躯。
“娘娘心情甚佳,每日过得十分悠闲。”宫权面无表情的说。
“每日都做些什么?”
“只写写字,下下棋,天气好时,也常到园中逛逛。”忽然又想到什么,补充道:“最近,娘娘在宫中捡到一只小狸猫,喜欢得紧,闲暇时常跟那小猫玩耍。”
阎显手微顿,道:“汤药不好好喝,倒有功夫陪着它们玩儿。若再不肯喝药,就吩咐厨房把药加在饭食中。”太医每次过去诊脉,都说无甚起色,他就知道,她虽掩饰得极其辛苦,脾气本性是一点都没变的。看来,不施加点压力,她是不会听话的。
“她身子弱,不宜养猫,你回去就把那猫杀了。”
宫权沉吟片刻,劝道:“皇上,娘娘如此喜欢那小猫,如若宰杀,惹她伤心,恐怕更难以治愈。”若如他所愿,恨不得她立刻死在自己面前,可违心说这些,只因糜华嘱咐要好好照顾她,这才没奈何言不由衷地说了这些。
“猫野性难驯,喜欢乱咬乱抓,不好控制,万一伤了她,为时已晚。你不是不知道她的秉性,向来臭美,伤到其他地方还好,若伤到脸,难保不把这帐算到寡人头上。”阎显抬头略作回忆,仿佛在她那里受到过多大的冤屈一般,摇摇头说。
宫权想笑,但又不敢,只好紧咬牙根忍着。“可是……杀猫之恨……怕也要算给君上的。”
阎显一怔,点头称是,最终妥协道:“如此,你便回去告诉她,乖乖服药可保小猫性命,不然,即刻将它宰杀。”
这样,那个蛮横女人总该满意了吧。宫权默默擦把汗,无论如何处置,要整天面对她的人还是自己,他惹不起她,只想等阎显早日将她接回宫,他也就解脱了。
回到栖栾宫,宫权把阎显的交代一五一十说了,见妘斋丝毫不为所动,他又说:“君上这样做都是为了娘娘着想,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往的种种皆因娘娘性格执拗,导致君上与您不睦。今后也像这般识相,自然会重返中宫的。”
她的手一遍遍地在猫背上抚着,静静听他说完,淡淡道:“像你的糜华妹妹那般识时务吗?”她有意要激怒他,他越生气越表明看重萧糜华,她只是要确认一下他是否敢为萧糜华铤而走险。
他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不屑,怒道:“你没有资格提她!”
“你不是一直认为是我把阎显从她身边抢走的吗?我跟他这般,正是她所愿,你不去让她把握机会,反劝我依顺,大人岂不坐失良机?”她放下手中的猫,站起来直直看着他。
一番好意被她曲解,心中不快,自己受点气也就算了,糜华有哪点对不起她,她要如此诋毁。心中直为萧糜华不值,不该管齐妘斋的闲事。果然,跟眼前这个人只能谈交易,便道:“娘娘若肯好好养病,我可以告知怀巳的下落。”
半年之前,他接到密信,阎显要他追杀怀巳。具体缘由,也是从萧糜华口中得知。据说那次祭天大典结束后,君上王后依礼在上野城中游行,城中热闹非凡。怀巳便率众乘乱劫持了王后的凤辇,一路逃出几十里,君上下令追杀劫匪,双方在城外密林相遇,劫匪路径不熟,被禁军围剿,余下皆被当场斩杀,主犯在逃。
君上对怀巳是主犯这件事深信不疑,后悔那次没当即处死他,逃出宫才短短几个月又来招惹她,心中恶气难除,故派他前去追杀。但经他调查发现主犯另有其人,而这也随后得到怀巳证实,据怀巳推测,极有可能是齐石槐齐弘恭两兄弟所为。他们视阎显为仇人,一心想救妹妹脱离“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