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仪也有些微妙的担心,面上覆着阴云,负手在自家院中拖着步子走来走去。
走得久了,双腿困乏,于是拉了一把藤条椅,端坐在院落中央。
夫人李芙在房中喝茶,沿着洞开的房门看了半晌,蓦地生出几分疑惑。
她终于坐不住了,左手擎着茶,曼步从门槛踏出。
及至上官仪身前,李芙便斥道:“不回房间,在这里发什么神经?”
上官仪满腹心事,哪有心思应付她。
于是觑一眼李芙,平日积攒的怨愤悉数倾倒而出:“发什么神经?总比你一天天挥霍家里的钱强!”
这倒是他一直以来的心声了。
李芙性子蛮横跋扈,不仅气跑了他纳的几个小妾,还打肿脸充胖子,拿着家里的钱到处借人。
自家亲戚朋友已经借了个遍,只要邻居开口,也照借不误。
这毛病上官仪不知道明敲暗打了多少回,每次都被她劈头盖脸骂回来,最后仍丝毫不改。
可他无能为力,这位夫人,休也休不掉,打又打不得,脾气臭还败家。
他堂堂一个秘书少监,侍奉两朝帝王,人前何等威风,却在李芙面前频频忍气吞声,真是想想就觉得窝囊。
李芙自然是个不好惹的,听了这话,怒上心头,不计后果地将手中热气蒸腾的茶朝他腿上一倾。
上官仪被烫得猛站起身来,小厮们忙不迭跑上前去,扶了上官仪,又是帮他撩裤腿,又是帮他敷冰块。
这边厢忙得不亦乐乎,李芙却一脸冷漠,冲着上官仪狠啐一句:“不是当年我爹帮忙,你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有胆和老娘发脾气,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每回吵架,李芙都拿她爹当年的帮忙说事。
原本上官仪还存了感恩之心,可每每拿出来说,便惹人心生厌烦。
对方毫不留情地揭软肋,上官仪也急了。
血月之事原就叫他心烦得不得了,如果不能应验,自己这张老脸和半生信誉该往哪搁?
他又急又气,又烦又恼,指着李芙道:“我现在没空搭理你,再这般无理,我定要休了你!”
李芙却双臂环胸,毫不在意道:“说过无数次,可你休得了我么?若休了我,我便叫全长安都知道你这个狗官,当初是怎么挪用那赈灾的粮款贿赂……”
上官仪气得白眼直翻。
他实在拿她没办法,从前的黑历史,不光她知道,她爹也知道,夫妻两人可真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忍着撕心裂肺的疼,上官仪叹了口气,忍辱负重道:“……夫人消消气,我刚才言重了,给夫人赔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