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棠呢?送出去了吗?”郁宁担忧着卡在戒严的关头没能把郁松棠送出去,这要是困在京城里,葬仪一开始,连着都出不去,等到四十九日一过,再送出去就显得格外扎眼了,那时候可不是抱病就能糊弄过去的了,若是今年太医府亲自派人录上请病缘由,那更是躲不过去。
早上宁太妃薨逝的消息是在朝堂上传出来的,宫里各家都插着不少人,没过半个时辰,宫外就有些知道了个大概,郁夫人也不比郁大人回来早些,刚抵府上,宣人来报,就听说郁松棠已经被送出去了,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出去了,赶在最一刻出去的,幸好南城门那边有王家的人,看了帖子,并未多话就放出去了。”郁夫人屏退其他下人,面上依旧忧心忡忡。
“也算是有惊无险,早几日寄出去的信也快到了,等再过几日,旸儿也可归京,到时候和舒家的婚事也可提上议程,等这禁令一过,也差不多可以了。”京中舒家,第一位家主原是前朝第一任状元郎,一手创立了最负盛名的三疏书院,大梁学子,认下四大幸事,头两个就是考进三疏,金榜题名。
现今舒家家主膝下有一儿子,名为舒珃,与郁松棠的哥哥郁柏旸乃是同窗好友,才思敏捷,世少有之,郁宁满意得很。
郁夫人听他安排自信,却还是未解担忧,原以为松棠还能在身边留个几年,现如今都要认真打算上她的婚事了:“听说那舒公子身子骨不大好,莫不会......”
郁宁背起手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舒家家底干净,又不正式入仕途,舒家夫妇又是与人和善的性子,府里头更无腌臜传闻,松棠性子清高懒散,进到这样的家里再适合不过,万一若是入了参选,那咱们郁府可真是一点也没办法帮衬了。”
郁夫人听夫君理清头绪,自然是觉得有理,点着头终于松开了手里绞着没歇的帕子。
京中的消息灵通,等几个外州真真切切得知宁太妃薨逝的时候已过了大半日。天子脚下,与旁的地方不同,禁令在外州就没那么管用了。
郁松棠他们在光州歇脚,依旧筹备着夜里烟火,没等街市上人群散完,郁松棠一行就老老实实地回了租住的客栈。
“小姐,光州这么大,咱们怎么非要住在青楼旁边的客栈啊?”仁若也作男子打扮,可回程途中,也瞥见些不怀好意的眼神往自己和小姐这里瞟,让她如芒在背,仁若紧紧拉住小姐,把郁松棠护在身后。
郁松棠好笑,仁若比自己还矮一个头,又怎么挡得住自己:“长帆客栈是光州的官栈,你瞧见咱们刚刚下车的时候,门口摆摊的小贩眼神警惕,身材魁梧,牌子上印子都是同样不同色的印,他们就是穿便衣的官家守卫,隔壁的逢乐楼,我在京中就曾听闻过,同教坊司也有关系牵连,此地又是光州最热闹的去处,大隐隐于市,我们虽说并无贼人在身后追赶,住在这里却也能防着点。”
仁若给郁松棠这么一说,倒是没那么惴惴不安了:“小姐真聪明,不过小姐,你怎么会听说过逢乐楼?”
“你这小丫头,怎么敢调侃起你家小姐来了?”郁松棠见她刚刚还是胆小如鼠,现在却一脸不怀好意,“怎么,寻常男人能逛得的地方,我就不能了解了解了?”
郁松棠和仁若在街上打打闹闹,身边又有家里的护卫在暗处跟着,谁也没发现身后有双深沉的眼睛盯了她好久。
“少主,用不用......”封熠身边老仆模样的开了口,还没等他说完,封熠冷漠地打断:“徐祥,我记得我说过很多遍了,不要替我拿主意。”
“老奴知错。”徐祥头都没抬起来,听见这声音,便毕恭毕敬地又退后了几步。
封熠再去寻刚刚凑巧扫到的英气面孔,却已经走远。郁松棠虽然着了男装,步伐体态依然是步步生莲,加上身材纤细,他一眼便分辨出这是女扮男装,这脸倒没那么像,人的感觉才像。
“去查查。”封熠踩上台阶要上马车,用着不可抗拒的语气吩咐下去。
徐祥哎了一声,撤下两个手下让他们跟过去,自己在原地看着封熠的马车扬长而去,硬是拐了弯到彻底看不见,他才把身子完全直了起来。
“徐叔。”身后闪出两个人将他搀扶住,颇为不满地抱怨:“他算个什么东西,仗着自己身上流着一般那位的血,竟敢嚣张至此,看他回去之后还能不能嚣张得起来。”
徐祥听手下人替自己鸣不平,纵使心中对此有别的看法,也不便当下斥责他们,只平淡道:“祸从口出,这话你在我面前说无妨,若是回去了还敢这般口无遮拦,到时候我可护不住你。”那封熠性格乖张,性情乖戾,说一不二的气势倒是随了那位,日后就算登不上那位子,也必成大器,现在得罪只会有百害而无一利。
徐祥到这把年纪已经活成了人精,该不该招惹都已经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
坐在平稳马车里的封熠闭目养神,绕了几个街区,已经到了郊外,忽听得马车顶上落下一声,他才睁开了眼,面无表情道:“怎么样了?”
他天生眉眼凌厉,右边下睫毛尾处有颗小痣,又多挑出来些女子般的桃花媚意,素来不爱笑,端坐在夜里的马车中,眼睛亮得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