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华堂里,小娘子坐于窗前,她面带愁容,连娟长眉轻蹙,窗外海棠初绽,或红或粉,灿若烟霞,立在枝头,随风摇曳。
若叫以前看得这般美景,裴婉仪不是吟诗作画,便是簪花煮茶,可昨日兄长匆匆离去,夜里都不曾归家,今日城里又传起阿绾姐姐莫名的谣言,叫她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兄长行事向来报喜不报忧,有甚安排从不叫她知晓,可昨日他出门似乎是为这阿绾姐姐去的。
知道阿绾姐姐在季府的处境,对于城中谣言她断然不信,裴婉仪只盼着兄长能快些归家,好探听个真相。
一直等到晌午,守在门房那的婢女碧芳喜滋滋地来报,说是郎君回来了,裴婉仪这才火急火燎地提着裙摆往门外去。
还不等他歇息片刻,裴婉仪便缠着他问道:“兄长,你昨日一夜未归,母亲知道后可担心了,你快与我说说你去做甚了,稍后我替你在母亲面前好说话。”
明知自己昨日让茂松与家里递过消息的,母亲自然知道他的去向,小妹分明是寻个由头问话而已,裴朗行依然捡她听得的说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裴婉仪岂是这么好骗的,听兄长提到阿绾姐姐,什么不过是顺手相救,裴婉仪压根就不信,自家兄长以往可是从来不会对旁的女郎看第二眼的,可自打在游春宴上遇上阿绾姐姐,他的眼神便再也没有落到旁人身上了。
深知自家兄长的性子,裴婉仪也不戳穿,只假意叹道:“如今城中流言不止,竟是将阿绾姐姐说成恬不知耻一心私奔的粗鄙女郎,我本是不愿相信,可这街头巷尾流传出的故事却是比金子都真,这……可如何是好?”
果然,听她这样说,裴朗行蓦然变了脸色,只留下一句,“胡闹,你怎么也能跟着信?”
见目的达到,裴婉仪宛如吃了一颗定心丸,只在心底默默向阿绾告了个罪,脸上却是笑开了花,“既然兄长知道内情,还不让人去查,我听人说,常青像是回来了。”
听闻这话,裴朗行向她递了个眼色,匆匆离开,往清辉堂去,而裴婉仪会意点头,柔声道:“兄长只管去忙,我会向母亲解释道。”
想必经由她这么一试,兄长应当能开窍,看清自个的心意,能早些将阿绾姐姐迎娶进门。
这般想着,裴婉仪像一阵风似的,迈开步子哒哒地往思梧堂跑去。
跟在她身后的盈露却是扶额叹息,自家小娘子委实太好动,也只有在郎君和夫人面前才维持着娟好静秀,雅致非凡的模样。
这厢裴朗行移步换景,不过几息时间便赶来了清辉堂,原本歇在厢房的常青连忙赶至书房,上前拜见郎君。
裴朗行也不与他多礼,只说紧皱之事暂且不提,眼下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交他去办,常青当即正襟危坐,洗耳恭听,等着郎君派他明察暗访,将那些贪官污吏一个个揪出来,而非是去查些个陈年旧事,那样的小事,哪里值得郎君枉费心思,他想不通。
只见在常青满怀期待的眼神里,裴朗行慎重其事道:“我要你去将雍京城里散布季家娘子谣言之人揪出来,且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常青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但到底还是应下了,却又暗暗思忖道,郎君待那季家娘子可真是不一般,竟还费心之此。
吩咐底下人去办差,裴朗行也没闲着,他匆匆换了官服去大理寺点卯,恰巧遇上纠察百官的太子和御史大夫,太子不顾情面的当着众人的面训了他一顿。
末了又借着罚他玩忽职守的名义,把裴朗行叫进官衙劈头盖脸的痛骂一顿,当然,这些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实则一进官衙,太子李衢济连忙将人支开,只留下心腹模仿他的声音故意责骂裴朗行,自己却是和裴朗行进了小书房。
裴朗行知道昨夜的动静瞒不过太子,故而将罗家庄发生的事情悉数告知,太子的脸色也愈来愈黑,在听到他说徐翌胆大妄为,竟然对季将军家的女郎下手时,忍不住将手旁的白玉镇纸重重拍下,喝道:“岂有此理!”
面容俊秀,眉宇清贵的太子面上染着薄怒,这徐家三郎仗着母后溺爱,竟是如此恣肆无忌,他向来就对那不成器的表弟没有好脸色,却碍于母后的情面,不好对他多做责罚,这会儿却是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语气决绝问道:“三郎,徐家只怕是会摆在徐翌手里,你说孤该怎么办?”
太子自然早就有了法子,这会儿问自己不过是想从他这得到附和罢了,裴朗行当即表态,说徐翌,不得不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