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里,裴夫人端坐右首,她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见坐于主位上的季将军脸色并不大好,便知府上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连带着前来提亲的媒人张婆子都不着痕迹地看了宋姨娘一眼,若非大家宅院里的阴私她也都多见,今儿裴家上门,主母尚在,陪着一同接待的却是一位妾室,她差点要以为季大将军宠妾灭妻嫡庶不分呢。
不过张婆子倒是细心又谨慎,观裴夫人优游自若,似乎并未瞧见这边的动静后,也断了打听一二的心思。
原本后院出了这样的事他应当去看一番的,可裴家来人,他这做父亲的自然不能失礼,故而季崇只坐立不安的攥紧茶盏,只让人吩咐程管家去办这件事。
而那程德办事也是个利索的,趁着将军和裴夫人商议五娘子婚事的功夫,竟查出了长虫是有人故意放进后花园里的。
内宅里面程德不好带着家丁仆从去查,只好将事情交给程妈妈,让她带着几个力气大些的粗使婆子去后院里搜婢女们住的后罩房。
程妈妈见自家男人面色凝重,便知此事不简单,听他说完来龙去脉后,也是一阵后怕,心里腾起一阵寒意。
故而当她带着几个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的婆子,不费吹灰之力地闯进了负责拾花弄草的婢女住处时,心中有鬼的一个小婢都没来得及往外头报信。
今日裴府上门,负责操办宴席的宋姨娘将她们大多数人抽掉了过去,不是在前院帮忙就是在厨房做活,突然程管事将所有人召集起来,说是府上贵客来访,丢了一件重要的物什,他要一一排查。
众女全都被赶回房,没一会程妈妈便气势汹汹地带着人来了,叫她们怎能不怕。
年纪较长的婢女云儿是众女的主心骨,她脸上堆着笑,想与程妈妈套近乎,“妈妈要怎么查,姐妹们自当全力配合,可妈妈也得告诉云儿,外头发生了何事不是?”
若以往程妈妈还会卖她个人情,可今日事情闹得太过,将军正等着作乱宵小揪出来呢,她也不想多费口舌,故而程妈妈只绷着张脸,让众女站成一排,一个接一个的上前询问,头一个问的便是云儿。
好在程妈妈只仔细询问了云儿平日的活计,又问了她今日的去处,因着云儿便是被宋姨娘差遣到厨房的那一批婢女,所以程妈妈问过后与厨房烧火的那个婆子对视一眼,那婆子点点头,程妈妈便没再盘问,甚至还让云儿帮着佐证其余婢女说的话。
只是问过了一溜人,程妈妈也没有瞧出半分不妥来,反倒是立在窗牖外偷听的阿绾神色一凝。
先前那些婢女对于后花园里侍奉的花草倒是熟悉,尤其是花房里诸如姚黄魏紫一般的精贵牡丹她们倒不大清楚,除了那个云儿。
见阿绾扶额沉思,裴朗行哑然失笑,她倒是聪明机敏,一点就透。
方才自己不过是对她提点一二,说这个时节花园里出现长虫不合时宜,本意是想叫她注意些,谁知这小没良心的,不顾自个脸色都还白着,就非要往这边来看看。
裴朗行自知拦不住她,只好跟着一同去,可她到好,到了此处就像是把他这个客人忘记了似的,也不管他会不会迷路,只一个人悄悄地蹲在窗牖下听起了壁角。
里头的婢女像是要问完了,也不知程妈妈看出哪个有不对劲的地方,阿绾幽幽叹口气,一抬头就看见裴朗行那双满含笑意的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这人好生奇怪,自打方才进了留春苑,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也不知他在这乐什么,没看见她现在愁眉不展吗?阿绾在心中暗地腹诽。
谁知裴朗行却像是能听见她的心声似的,竟也跟着凑了过来,蹲在一旁悄声道:“你信不信,程妈妈已经拿到想要的东西了?”
阿绾不解,有些不大相信地看他一眼,裴朗行又贴得近些,凑在她耳边轻声说:“娘子只管说信与不信,与我打个赌可好。”
他声如清玉,朗朗动听,似乎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阿绾被颤的酥麻,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赌什么?”
而裴朗行唇边又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只柔声道:“总归不会叫娘子吃亏的。”
虽不知他这话是为何意,阿绾到底是没再多问,却见裴朗行悄然凑近,像是攀着她的脖颈,极尽暧昧道:“抱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