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大爷似的瑞王用完了他那总不得滋味的茶,起身抬腿就往屋外走,鸿云也顾不上收拾茶摊子,擎一盏琉璃灯就跟了上去。

    外面风雪停了,俞景然走在雪上,听着脚下“吱呀”的踏雪声,心里很是惬意,还矫情起来:“鸿云你顺着我的脚步走,别踩坏了上天一场馈赠。”

    “放心吧王爷,明儿一早我就叫人把这‘馈赠’扫干净,免得路滑扭了施大婶的腰。”鸿云明白过来他这是无甚大碍,没事儿找事儿和自己逗趣儿,于是也笑着回他一句。

    俞景然喝足了热茶,心里也暖呼呼的,看见满地银白来了兴致,领着鸿云好一顿溜达,东绕西绕的到了一个偏院,惹起一些回忆来。

    “鸿云,星渊到咱们府上的时候,多大来着?是八岁还是九岁一个小崽子,我记不清楚了。”这偏院正是楚星渊从前在王府的住处,从他搬去无彰观后,这么些年了陈设丝毫没动过。

    “是八岁,那会儿您才十三岁,连我也是刚过十五。您把他领回来以后就安排他住在这,您还嫌弃他名字不好听,国师‘星渊’这名字还是您后来给取的呢!”鸿云陪着他这兴致高的王爷主子站在院门口“风雪立中宵”地想当初。

    想当初,俞景然把楚星渊从皇宫里领回来的时候,楚星渊还不叫楚星渊。

    他在道观里论资排辈,名字唤作“教化”。

    那么小的一个人儿,古板得要死,端着架子称自己“小道教化”,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俞景然看着他这副样子就头疼,问他的俗家名和姓,小孩一问三摇头。

    “看样子也是个少小离家的小可怜儿,和我也差不多。”年少的瑞王猜着小道童的身世,心里泛滥着同病相怜。“你以后在王府,不许称自己叫‘小道教化’了,听着跟‘小叫花’一样,我给你想个名字。可好?”

    小道童并不敢拒绝他,点了点头。

    俞景然翻书翻了好久也没找到称心如意的典故给小道童取名,干脆自己胡诌:“你没有姓,那就跟着我姓‘俞’吧,我是大‘俞’儿,你这小‘俞’儿也得名字里带一条大河,好叫你以后‘如鱼得水’,好过一些,别那么苦兮兮的了。”

    “就叫你星渊吧,听着也有几分仙风道骨,称你的身份。”

    小道童从此有了新的名字,只是不敢逾矩,辞了他赐的这国姓,以后只称名,唤作“星渊”。

    “星渊谢过王爷。”年少的楚星渊跪下来,给赐他名字的小瑞王磕了个头,被小瑞王高高兴兴地扶起来。

    “星渊,好,你得了我这名,往后可得给我养老送终啊!”

    小瑞王自己也才十三岁,看着八岁的楚星渊竟然有些当爹的感觉,只可惜小道童并不认他这一号只虚长了五岁的“父亲”。

    楚星渊明白,自己来王府不是来享乐的,师父派他来,是来给瑞王试毒的。

    有人要害瑞王。

    俞景然甫一出宫,就被人下了蛊,谁能保证他以后的吃食不出问题?

    从今以后,瑞王吃什么,他就得先尝一口,就算有毒也是自己先死,全了皇帝疼爱瑞王的心,保住贪吃瑞王的命。

    “哪儿有命给你养老送终。”早慧的楚星渊才八岁就明白了自己的来意,对俞景然这调侃嗤之以鼻,心里偷偷计较。

    试毒这事儿,随便旁的什么人也能做,但是换成国师的徒弟,又是皇帝亲赐,就更彰显了皇帝拳拳一片垂爱之心。

    老国师有几十号“教”字辈的徒弟,少一个“教化”也没什么损失,所以就把他送给皇帝做顺水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