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的郑姒懵懵懂懂,还对一切一无所知。她听了这话之后,并没有十分喜悦,反而感觉有点沮丧。
闷在这院子中,除了等她再没有别的事可做,他这是处在一个多么让人窒息的环境中,生活又是多么单调和无趣啊。
简直就像是一个金丝雀被关在了一个罩着密不透风的黑布的笼中,每日等着主人打开笼门,好跳着上前亲昵的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一蹭她的手指。
怎么能这么乖呢?郑姒想,怎么就没有怨气,从不抱怨呢?
他从未因自己的处境向她表达过丝毫的不满,以至于她总是忽视他身处其中的感受。
往常将他锁在这里还可以说是因为人生地不熟,初来乍到没有立稳脚跟,必须谨慎行事,不能让人挑出错处,不能惹父亲生气让她失去隐蔽。
可是如今,托裕王的福,她的曳月馆生意蒸蒸日上,日进斗金,她离了任何人都能很好的活下去。
而且她学会了一点巫占小道,已经可以戴着青篱在市井山野中行走,为人测算占卜一些简单的小事。
虽然如今推算的并不是百分之百准确,中者只有十之六七,不过
因为她并不想借此敛财,一次只收一个铜板,所以风评还不错。
那些被她算中运势或者依着她的指点找到失物的人,满心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对她交口称赞。而那些测算结果与事实有偏离的人,因为没有损失什么,也并不会找她的麻烦,毁她的招牌。
所以郑姒在道上还算吃得开。
原本她这些末流小计不算什么大本领,再给人算一年半载估计也积攒不了什么了不得的名气,不过,她凭借一件事得到了普陀寺慧寂大师的青睐,
那位慧寂大师享誉盛名,方圆百里的百姓都或多或少听过他的名字,他对郑姒十分礼重,所以青篱娘子的地位和知名度跟着水涨船高。
而郑姒之所以能得这位大佬青眼,是因为她在几个月前和他吵了一架。
那时正是暮春时节,豫州的瘟疫一日比一日严重,翡州也变得不再安全,郑姒来普陀寺蹲知府的妻子薛氏的时候,听到他在布坛讲道,劝人们各自奔命。
散场之后郑姒上前拦住了他,说他讲的不对,听他话的人将会饱受奔波之苦,大半年都不得安宁。
慧寂大师是何等人物,他成名已久,信徒众多,从来都只有他说别人不对的份,哪有人敢不长眼的来指点他。
而且这人还是个脸嫩的小女郎,一看就是金尊玉贵鲜少踏出家门的那种,哪里知道当今翡州官场的黑暗和豫州祸疫的严重。
当时他心中轻蔑,存了逗她的心思,随口与她辩了两句,原以为她会认识到自己的浅薄,羞红着脸掩面而去,却没想到事实与他想的相反。
那小女郎的眼界和格局丝毫不像一个闺阁女子能拥有的,她对当下的形势看的十分分明,知道如今豫州陷入了怎么样的困境,翡州又面临什么样的危险,但是仍怀着一颗充满希望的心,坚定地认为会有人带他们走出绝境。
慧寂原本因她的真诚和热忱有些动容,可是后来她说的话,又让他觉得,她先前的那些见解未必是自己悟出来的,或许只是在家中听父兄说起过,记在了心里,拾人牙慧罢了。
她告诉他,那个能扶危济困的人是裕王。
这在慧寂看来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他身为皇子,却沦落成了守陵人,连自己尚且保不住,又如何能救万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