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云蔽月,夜风呼啸如神嚎鬼哭,院中的两棵榕树被吹得哗哗作响,江槿月莫名打了个寒颤。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正幽幽地盯着她,心中不安更甚,若芒刺在背。
屋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滴答声,声音虽小,在寂静的夜里却清晰可闻。起初,江槿月并未在意,只当是外头下雨了,直到她发觉这若有若无的声响离她的闺房越来越近,她才下意识地屏息凝神、侧耳去听。
“滴答——滴答——”
好似雨声,却更缓慢。她唯一能确定的是,这声音确实是从门外传来的,绝不是错觉。与此同时,仿佛被人盯梢的感觉又无缘无故地出现了,与屋外那不知疲倦的诡异声响一唱一和。
得了,自从今日出了趟门,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找上门来了,而且这一位看着还不像什么好东西。江槿月不动声色地放下信,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待她再度仔细听时,那滴答声却停了。屋外重归寂静,仿佛无事发生。
虽是如此,可她心中没来由的忐忑有增无减。犹豫再三,她还是放弃了出去一探究竟的想法。有求知欲是好,但不必要的好奇心没准会要人命的。她这么想着,正打算背过身去,忽而听到一声巨响:“咚!”
有什么东西猛然撞在门上,打破了死寂。江槿月脚下的步子一顿,环顾四周许久,却没有找到一件能防身的武器。她皱起了眉头,这可不妙,门外的东西既已撕下伪装,就决计不会善罢甘休,只怕很快就要破门而入。
她所料不错,很快便有更多咚咚声催命般响起,刺耳的噪音划破夜空,她的耳朵本就遭受了一整天的折磨,如今真是雪上加霜。
如今敌暗我明,尚且不知屋外究竟来了个什么玩意儿,绝不能轻举妄动。江槿月后退两步,蹙眉沉思。
若是鬼魂,大可穿墙而过,哪里还需要敲门?可若是活人,为何迟迟不出声?更何况,这大半夜的,谁会闲着没事来敲她的房门?江家再不济,也不会让外人随意进出吧?
仿佛是受到了她的启发一般,在江槿月惊诧的目光中,一缕黑烟从门缝中渗入,幻化成了一个约摸十二三岁的小鬼。
这鬼两眼无神、脸色青黑,一身漆黑的衣衫染血,还有鲜红的血液正顺着他的指尖不断滴落。小鬼一见了她,就咧嘴一笑,露出了两排尖利的獠牙。
江槿月实在无法把这造型和“好人”二字联系起来,可对方除了一个劲傻笑之外,也没有其余的表示。她耐着性子等了半天,终于主动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这话一出,小鬼登时愣了愣,低头端详了一番自己的装束,确认无误后脸上的疑惑更浓。这姑娘完全不怕自己也就罢了,脱口而出的竟还是“帮忙”?现在的凡人都已经这样了吗?
不过即便她胆子再大,也只是个凡人罢了,不足为惧。小鬼两颗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小姑娘,你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主人派我来杀你。你还有遗言吗?”
“……”江槿月一时语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那可真是谢谢你了,难为你还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来。只是,这世上看不惯她的人本就不多,一个个看着也不像是能驱使小鬼的人,他口中的“主人”会是谁呢?
江槿月沉吟片刻,试探着问道:“该不会是因为,我坏了丞相大人的好事吧?”
小鬼顿时点头如捣蒜,笑嘻嘻地问道:“你是怎么猜到的?”
江槿月“啧”了一声,却是不答,只嘲讽道:“明明是他自己派出去的手下不争气,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就算我不插手,就凭如此蠢笨的刺客,想刺杀怀王简直是做梦。”
眼见着自家主人被人嘲笑,小鬼脸上有了几分怒意,轻嗤一声:“你懂什么?主人算过,这次的行动九成能成功,怀王几乎必死无疑。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主人动用了那么多死士,还留有后手。谁知道……”
所谓的后手,大约就是那场箭雨了。本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奈何半路杀出个一言不合就跳崖的姑娘。江槿月摊了摊手,说得理直气壮:“不是还有一成失败的可能吗?这又如何算得万无一失呢?自古邪不压正,你家主人的图谋从一开始就注定泡汤。”
“牙尖嘴利,确实该杀。”小鬼阴恻恻地干笑两声,抬起枯瘦的双手,飞快地朝她奔来。江槿月本就不指望跟他说得通,侧身堪堪躲过一击,找准机会便朝着房门跑去。
只可惜,凡人的速度远远不及鬼怪,小鬼一击落空,很快便转过头朝她扑来,瞧着架势竟是打算直接掐死她。
危急时刻,一个熟悉的幽怨女声骤然响起:“姑娘快跑!”
正打算夺门而出的江槿月回头一看,不知何时,陶绫已从镜中现身,将这小鬼死死抱住。只可惜,陶绫看起来并不是小鬼的对手,不过片刻便满脸痛苦,想来也只能拖延片刻,支撑不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