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书一事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一时间,俞寒洲的名讳再次响彻京城,权臣的名头更是彻底坐实了。

    然而,尽管如今朝中各派对此褒贬不一,却无一人明着站出来质疑。

    说来,此事多少有些微妙。

    一是朝中向来唯俞寒洲马首是瞻的保皇党们,皆以为俞寒洲昧下了那本记载他们贪污罪证的本子。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俞寒洲手里很可能捏着他们的命。

    如此形势,平时里本就拥护俞寒洲者,而今更是个个忙着同俞寒洲套近乎送礼送美人,端的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把柄没落在那帮该死的改革派手里,忧的是,本子在俞寒洲那……

    虽说俞寒洲是默认的百官之首,但人家与皇帝关系亲厚,保不准哪一日便“改邪归正”,实在不好控制,只能尽量怀柔拉拢、徐徐图之。

    二是素来瞧不上帝王近臣的清官之流,也即较为激进的改革派。

    原本焚书一事闹将出来,他们便义愤填膺地准备联名死谏。

    谁知道,这皇宫都还没进呢,就收到消息——俞相说服了姚无淪,把抓的人放了……甚至,有人在城外见到了那帮被捕的学子,皆带着一家老小,神色坚定地走了……

    改革派们一时间纷纷沉默,商量半天,也没个由头去进谏,众所周知老皇帝根本不见御史之流,如此,众人一合计,还是歇了出头的心思。

    三则是长期保持中立的绝大多数年迈官员,他们半生沉浮,见过了老国师为国捐躯却连追封都没有,见多了老皇帝干的荒唐事,比如抢太子宠妾、杀尽天下佛门僧人之类的。

    如今他们一颗爱民心堪比金刚钻,别管俞寒洲干了什么,只要保住百姓,怎么都行,无论如何,总不会比陛下亲自执政时更糟了。

    更何况,如今的北朝,还是当朝宰相一力保下来的,这般固国□□的能臣,绝不是只会缩在后头纸上谈兵的改革派能置喙的。

    故而,满朝文武,还真没人反对俞寒洲。

    市井之中虽有传言,然到底没出人命,百姓们茶余饭后听一听,便又各自忙活生计去了。

    于百姓眼中,他们只知道当朝兵马大元帅平定了叛乱,他们敬重称颂俞寒洲,是称颂保家卫国的英雄。

    至于俞寒洲贪污受贿、玩弄权术之类的流言……与寻常百姓柴米油盐的日子还是太过遥远了,无从考证。

    凡此种种,坊间对俞寒洲便多是溢美之词,一场原本注定血流成河的硝烟就此消弭于无形。

    又过了两日,馥橙这边方从春喜口中听到这件事的后续。

    彼时他正身处画舫廊沿下,整个人懒洋洋地窝在贵妃榻里,身上裹了绵软的蚕丝被,晒太阳晒得昏昏欲睡。

    今日难得天晴无风,日头也不大,太医特意交代春喜带他出来看鱼,开阔心境,免得郁结于心。

    江上风光甚好,远望江水泱泱,无边无际,时不时还有江豚从水中忽地跃出来,在日光里划过一道闪闪发光的弧线,旋即又隐入了水中。

    馥橙有些畏水,尤其是波光粼粼的江面,刚刚出来时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看久了,难免有些发怵。